時光彷彿在這一刻停下。
沈硯安目光觸著宋白初的雙眸,將筆記本電腦合起,放在一旁。
他伸手撩起她淩亂的長發,淡眸幽深了幾分,凝著她白凈的小臉。
是時候了嗎?
向她表白,讓她把心給他。
他問自己。
而這時,手機響了。
是齊治。
他鼻尖下壓,吻了吻她粉嫩的唇,「先接電話。」
「哦。」
宋白初順從地靠在沈硯安的肩頭,百無聊賴地撚著他襯衫的紐扣,是玉做的,很精緻。
沈硯安接起電話,目光落在宋白初安寧的側臉,看著她擺弄自己的襯衫。
「局座,貨車司機在醫院失蹤了。」
「預謀的刺殺。」
「不知道是針對您,還是夫人。」
沈硯安眉宇微攏,想起剛才在醫院門口,他放任宋白初一個人留在副駕的幾分鐘。
如果那時候,貨車撞向車子……
他心尖掠過涼意,落在她腰上的手收緊。
那時候沒有撞。
目標不是她,是他。
沈硯安目光裡,是宋白初嬌柔乖順的樣子。
「把人揪出來。」
得到齊治的回應,沈硯安收起手機。
「老婆,還有3天。」
「這幾天,會很忙。」
「嗯。」
宋白初悄咪咪地解開沈硯安的紐扣,手伸到襯衫裡面,摸到了他纏著的繃帶。
「我不會回家。」
「哦……」
沈硯安看著宋白初沒心沒肺的樣子,伸手按住她的手,「不要亂來。」
宋白初羞澀地擡眸,看沈硯安,「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。」
「是不是吃醋了?」
「我怎麼會吃一個女人的醋。」
沈硯安低頭,鼻尖蹭了蹭她的臉,「這幾天,我會派人保護你,不要亂跑,知道嗎?」
「就幾天。」
「哦。」
他不吃女人的醋,也沒有吃女人醋的道理。
他起碼吃男人的醋。
宋白初仰頭,親到沈硯安的唇角,眉眼彎彎,「你晚上在家嗎?」
沈硯安擡頭,拉開兩人的距離,大手捧著她的小臉,拇指指腹輕輕壓在她唇上,很柔軟,讓他心猿意馬,「送你們回去就走。」
宋白初烏黑的眼睫像一把小扇子掛落,小表情幾秒就沉寂了,給他把紐扣扣上。
他嘴角微勾,低頭吻她的唇角,聲音很沉,「想我給我電話。」
「嗯。」
她答得爽快,柔軟的指尖順著襯衫襟線邊緣遊走,滑到他後領,用力地抱住他的脖子,仰頭親吻他。
沈硯安被宋白初吻住,嘴角上揚。
怎麼那麼不可信呢?
她真的會想他,會給他打電話嗎?
熱情似火的樣子,真是讓他心花怒放。
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,上一次,是三年前見到她的時候。
…
宋白初目送沈硯安離開,和育兒嫂安置好念惜。
航航反倒被折騰醒了,他手裡拿著電話手錶。
「媽媽,是爸爸。」
宋白初伸手接過,「明天還要上學,先洗澡睡覺,我用完手錶一會兒放你床頭。」
顧宇航見宋白初沒有因為爸爸的來電情緒有所波動,才放心點頭,回了房間。
宋白初拿著電話手錶上樓,電話手錶聲音小,按了外擴。
「我和我丈夫商量過了,有一個條件。「
空蕩蕩的半山別墅草坪,正在搭建大型的娛樂設施,兒童的旋轉木馬,滑滑梯,過山車,蹦床,還專門建了一個小型足球場。
他站在廊下,手裡端著一杯威士忌,擡手輕抿。
「說說看?」
「孩子們去見你的時候,要有我們的人陪同。」
「可以。」
顧雲深輕聲,最好是她親自來陪,但他知道沈硯安是不可能讓她來的。
不過,他總有辦法。
隻要孩子肯來,她遲早得來。
顧雲深說,「明天的簽約儀式後,我們商討一下協議內容。」
「當然……」
時間,細節都需要。
「啊——」
手機裡突然傳來宋白初的低喊聲。
顧雲深瞬間握緊手機,驚慌,「小初!小初?」
「唔…明…明天…見面說。」
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,電話就被中斷了。
顧雲深的一顆心如坐雲霄飛車,他聽到了親吻聲,小初羞澀的呢喃聲。
他清楚他們在做什麼。
他回撥,而回應他的隻有無止盡的鈴聲。
他用力地將杯子砸在地面,四碎。
保鏢長正好走來,驚嚇後退。
「先生,醫學世家魏家送來了請帖,魏家小兒子明天訂婚,對象是陸靜晚。」
「我打聽了一下,是沈硯安的人安排的。」
「傑克查到了一些事。」
「陸靜晚和沈硯安關係匪淺,六年前有的聯繫,自此陸靜晚的前途順遂,是西雅圖知名的心兇外科專家,獨立診所,全資實驗室……」
名、利、婚姻,全部是沈硯安安排的。
保鏢長心慌地想到了許芷馨,顧雲深當年也是這麼安排許芷馨的。
「沈硯安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!」
「先生,告訴夫人吧。」
顧雲深黑眸滿是痛苦,他當年背著小初就是這麼做的。
他給許芷馨花不完的錢,把她從一個鄉下丫頭,捧成名牌大學的優等生,默許身邊的人喊她小嫂子,安排她嫁給丁凱……
後來,他知道許芷馨是小初同父異母的繼妹。
明知道小初的傷口在哪,他還是繼續撒鹽。
他以為她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切,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。
他大錯特錯,他好後悔,他怎麼會把小初弄丟了,而現在她又掉進了感情的漩渦。
如果她知道沈硯安的所作所為,她能承受得住嗎?
顧雲深心痛如刀割。
「告訴她?嫌她的命太長?」
「難道讓夫人被沈硯安騙嗎?」
「等我拿到陸靜晚手中的病例,搞清楚她到底是什麼人,不遲。」顧雲深對於陸靜晚說的三年耿耿於懷。
「沈硯安能給的,我能給更多。」
保鏢長,「可昨晚她給您吃了閉門羹,恐怕這些東西很難撼動她。」
「綁走她!」
「讓她把真話吐出來,無論用什麼手段。」
…
香公館。
因為換成拖鞋的關係,又矮了幾公分。
宋白初吃力地摟著沈硯安的脖子,沈硯安掐著她的細腰,將人往上提,讓她站在他腳背上。
他將人扣在門上,彎腰親吻她。
曖昧熏熱感官,腎上腺素攀升,愉悅感蔓延全身。
他輕捏她下巴,看著她被吻迷糊的緋色小臉,粉嫩的唇瓣因為親吻覆了一層光澤,呼呼地氣流聲,溢出幾聲嬌吟。
動聽。
「怎麼…怎麼…去而復返?」宋白初拿開沈硯安的手,將臉埋在他兇口,連耳根都是紅的。
他聲音低磁沙啞,「回來換衣服。」
他找的理由。
可政府大樓那邊什麼都有。
他隻是,想她了。
「哦,那去吧。」
宋白初推了推沈硯安。
沈硯安沒動,捧著她的後腦,摟著她的細腰,將人輕輕抱緊。
宋白初在沈硯安懷中沉睡。
他將人放在大床上,親自拉開了房門。
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醫生走進來。
「局座。」
「給我太太檢查。」
沈硯安目光寡淡,沒了剛才的暖意。
醫生走到宋白初身邊,先給她注射了一劑鎮定劑,而後給她檢查心臟。
沈硯安坐在沙發上,盯著宋白初紅腫的腳踝,目光陰鬱。
半小時後。
「局座,夫人沒有受到驚嚇,身體沒有大礙。」醫生說,「不過……心臟……」
「什麼?」
醫生手裡拿著宋白初的身體檢查報告,是在基地的時候複查做的,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,也是陸靜晚手上最新的報告。
在軍區醫院檢查的報告,並不完整。
「這顆心,熬不到三年了。」醫生的話落下。
沈硯安的手從扶手垂落。
他沉默了好久,才開口,「辛苦你了。」
「葯還是繼續做成維他命給夫人嗎?」
「嗯。」
「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。」
「不更新給陸醫生,也不更新給其他科研所?」
「先停下來。」
待醫生離開,沈硯安打了通電話,聲音淡漠冰冷。
「停了所有資金。」
「局座,您認真的?」
「嗯。」
六年了!
出了陸靜晚這件事。
沈硯安懷疑所有人在敷衍他。
他一直以為陸靜晚是野心勃勃的人,攀登醫學頂峰才是她的宿命,卻給他這麼大的意外。
他失望透頂。
這些人,六年,連一顆能用的心臟都沒做出來,都在做什麼?
他不止全資給陸靜晚建了一間實驗室,當時稍有天分的心兇外科專家都給予了資助。
陸靜晚以為沈硯安買了其他科研所的半成品回來,她錯了,大錯特錯。
沈硯安買了人家的科研所,這些年陸續買了十間科研所。
而這些人,給了他什麼?
什麼都沒給他。
沈硯安收起手機,坐在床邊,手輕輕搭在宋白初白皙的手臂上,上面有注射鎮定劑留下來的細小傷口。
他修長的手指順著她手臂細膩的肌膚滑到她小臉,輕輕捧了捧她的臉,「老婆,好好睡一覺。」
他十分傷感,坐在那兒,坐了很久。
沈硯安出門時,看到地上的電話手錶,撿起來下樓去了顧宇航的房間。
顧宇航坐在床上,淚流滿面。
沈硯安蹙眉,走近,「航航,怎麼還沒睡?」
「沈叔叔,醫生叔叔的話是什麼意思?」
「沈叔叔,我媽媽要死了嗎?」
「你偷聽?」
「不,不是的,」顧宇航對上眉目森嚴的沈硯安,他第一次觸及沈硯安的怒火,慌張害怕起來,「我怕爸爸惹媽媽不高興,我想去看看,順便拿回我的電話手錶。」
沈硯安心裡輕嘆,氣場柔和下來,將電話手錶放在床頭櫃。
「你媽媽沒事。」沈硯安抽了一張紙巾遞給顧宇航。
顧宇航已經八歲了,他也有心臟病,知道醫生的話是什麼意思。
但他的病是可以治癒的。
這是奶奶請了專家說的。
隻要他多多鍛煉身體,慢慢變強壯就可以。
他沒有去接沈硯安手中的紙巾,他撲進沈硯安懷中,抱住了沈硯安,「沈叔叔,我求求你,救救我媽媽。」
沈硯安心尖被撞了一下,大手落在顧宇航背上,「我會想辦法,想很多辦法。」
「航航,幫沈叔叔一個忙。」
「什麼?」
顧宇航看著沈硯安。
「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,包括你媽媽。和她,好好生活。」
顧宇航點了點頭,包在眼睛裡的淚水,滾落。
…
第二天,宋白初被手機吵醒。
呂清辭在手機那邊,言辭激烈,「五千萬不想要了?遲到一小時了!」
「再不來,我要殺價,改成四千萬!」
宋白初揉了揉暈乎乎的腦袋,「我馬上到了。」
她知道呂清辭在開玩笑。
她洗漱換衣,匆忙下樓。
孩子們在餐廳吃早餐,育兒嫂和劉媽在照顧他們。
宋白初下樓,親了親念惜,摸了摸顧宇航的頭,「媽媽來不及了,今天讓特警叔叔送你們去上學。」
「拜拜,拜拜。」
她衝出了別墅,香檳色保時捷衝出了香公館。
坐在沙發上的邢晉,還端著咖啡杯,看著宋白初像一陣風刮過去,對藍牙耳機裡的人蹙眉,「你不是跟她說了?」
「派人保護她?」
「她眼睛長天上啊,我就坐在這,也不喊一下。」
惹來沈硯安一聲輕笑,「擔待點。」
宋白初趕到雲航科技,聽著雲航科技的員工一聲聲,宋總喊著。
讓宋白初心情愉悅了幾分。
不再喊她夫人了。
徐進和張浩已經到了,和雲航科技的員工走程序。
宋白初坐在呂清辭的辦公室,呂清辭的秘書端進來兩杯茉莉茶。
茉莉花飄出來的香味,撲鼻而來。
「昨晚,有結果嗎?」呂清辭小心思轉了轉。
「沒有。」
宋白初飢腸轆轆,端起喝了幾口。
「我覺得他挺喜歡你的。」呂清辭說,「今天,那個醫生不是訂婚嗎?你們去參加嗎?」
「他沒說。」
「不去了吧,我見到她心裡不舒服。」
「不是快就職了嗎?這幾天會很忙,連家都不回,怎麼有時間去人家的訂婚宴。」宋白初說,也不知道他昨晚什麼時候走的。
「他不回家,那你去陪他。」
「我去?」
「對呀,」呂清辭想了想,「我爸有時候遇到大案子幾個月不著家呢,我媽就帶我和呂石住單位了,照顧我爸。」
「照顧沈硯安?」
「是啊,他還傷著吧。」
「嗯,傷著。」
「可照顧他的人很多。」宋白初想到了齊治,還有秘書部一堆人,「而且,他沒讓我去。」
「你怎麼沒有一點做妻子的覺悟,真不怕被溫柔小意的搶走啊。」呂清辭瞪了瞪宋白初。
「我們也沒結婚多久,在一個月之前,我還一直把他當上司。」宋白初壓下眉眼。
「那就從今天開始,把他當丈夫吧。」呂清辭說,「你等會就去找他。」
「要不要先問問他,如果他不讓我去呢?」宋白初掀眸,看到呂清辭扶額。
「你給他個驚喜,成不成?」
「買點他喜歡的送過去。」
「他喜歡什麼,我不知道。」宋白初想了想。
「吃的,喝的,玩的?」
「飲食很清淡,一般喝白開水,玩?我沒見過他玩?他每天都在看文件,很忙。」
呂清辭整張臉都黑了,看著宋白初,突然眼睛一亮,「我知道他喜歡什麼,我給你挑一份,你等會就送過去。」
「真的?他喜歡什麼?」
「我爸喜歡什麼,他應該會喜歡什麼。」呂清辭笑眯眯回她,「都是老古董。」
「沈硯安很帥很年輕,好不好?」宋白初不悅,「你爸喜歡的,他不一定會喜歡。」
呂清辭笑了笑,「是男人都喜歡,你放心好了。」
「真的假的?」
「放心好了。」
簽約儀式結束後,顧雲深還沒來公司。
呂清辭送宋白初出門,接過秘書買來的禮盒遞給她,「你現在就去吧,去找他。」
呂清辭擡腕看錶,「午餐時間。」
「正好他閑,你也閑。快走!我可不能陪你吃飯,約了承廷。」
「哦哦。」
宋白初接過禮盒,手去拉扯絲帶,「什麼東西?」
「你過去再拆吧,拆掉蝴蝶結能打嗎?」
「心靈手巧的活,不會。」宋白初嘟囔了一句。
「今天簽約了,你正好找他慶祝。」呂清辭先上了車,「我也要找承廷喝一杯。」
宋白初與呂清辭分手,驅車來到了政府大樓。
她坐在車內猶豫,他說過不回家,很忙。
她突然去找他,會不會打擾他。
此時,邢晉騎著摩托車停在政府大樓外,坐著啃漢堡,對耳機裡說,「她怎麼還不進去?」
「想啥呢?」
沈硯安臨窗而立,居高臨下,看著香檳色保時捷主駕的一個小身影。
車子突然啟動倒退。
沈硯安:「……」
「得,到此一遊結束。」邢晉。
香檳色保時捷轉向離開了政府大樓。
沈硯安目送車子離開,回身落座,下面坐了十幾位政府要員。
「馮橫和董峰的案子,今天結案,這些是案檔,不知諸位有沒有意見?」沈硯安身姿挺拔坐在那兒,掃視下面的人,姿態放得很低,「有意見,我們還可以繼續商談。」
「我初來,有很多不足的地方,還請諸位指教。」
這時,其中一位雍容的政要看了自己的秘書一眼,秘書離開後,他開口,「沈局,您做事我們很放心。」
「是啊……」其他人隨手翻了翻檔案,「害群之馬,處置得好。」
「是麼。」沈硯安目光深邃。
這個人的秘書走出了會議室,站在監控盲點,打了一個電話,「刺殺計劃取消。」
沈硯安給這些人留了餘地。
投桃報李,他們也該收斂。
耳機裡突然傳來,邢晉的聲音,「啊呀呀……不好了……不好了……出事了……」
沈硯安雙手按住桌面,目光霎時冷冽。
他起身,走出會議室。
「沈局,出什麼事了?」
詢問的人,被置若罔聞。
沈硯安走出會議室,便衣特警將所有人扣下了。
在盲點打電話的秘書也被扣留。
他站在走廊盡頭,看到電梯門敞開,宋白初站在那兒,手裡抱著一個盒子,茫然視線對上他的雙眸。
她笑了,帶著一分羞澀,目光小心翼翼地觸及走廊上來往的工作人員。
他們一聲聲夫人,喊得她不好意思起來。
不知怎麼回事。
從前是顧夫人,那些人對她也是分外尊敬的。
可現在是沈夫人,聽著他們喊夫人,就會想到沈硯安。
她想,或許還在蜜月期吧。
她目光在他們臉上兜兜轉轉,與他們錯肩而過,越走越快,走到沈硯安面前,微喘兩秒,才說,「我想你,來看你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