急救室內,突然傳出一陣又一陣的慘叫聲。
是顧雲深。
他對麻藥過敏,他正在被活生生地剖兇,取子彈。
沈如宜哭成淚人走過來,小臉埋在宋白初的肩頭,哽咽地哭著,「嫂子,我好害怕,雲深哥會不會死掉。」
宋白初摟著沈如宜朝裡走,與沈硯安擦肩而過。
沈硯安的目光落在宋白初的身上。
他看著她低聲安慰小宜,「他生命力旺盛,不會輕易被打敗,別擔心。」
沈硯安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卷了卷,又鬆開了。
三個小時後,顧雲深被推出手術室。
顧雲深虛弱至極,強撐著意志力,竟沒有疼得暈死過去。
眾人激動。
「雲深哥,你沒事太好了。」沈如宜去拉顧雲深的手。
而顧雲深錯過沈如宜的手,拉住了宋白初的手腕。
眾人的目光幾乎瞬間在宋白初和沈硯安之間來回徘徊。
他們根本不知道新婚的夫妻剛才已經談崩。
宋白初將手從顧雲深掌心抽離,聲音很淡,「謝謝你,救了我。」
顧雲深眉目都是情深,剛要開口,卻被一道聲線打斷。
「殺手的目標是我們局座。」
「多謝顧總挺身而出。」齊治說道,「我們一定會找到幕後指使者,給顧總一個交代。」
沈硯安走到宋白初身邊,握住了顧雲深的手。
他掌心有力,卻不會欺負病人,隻是握了握,就像上級慰問下屬一樣的姿勢口吻,「辛苦你了,好好修養。」
顧雲深對視上沈硯安冷淡目光。
顧雲深不好再辯解什麼。
小初能主動和他說話。
這一顆子彈挨得還是值得。
顧雲深淡淡說道,「不客氣,主要是為了小初。」
「病人需要休息了。」護工打斷了他們的談話。
顧雲深看了顧宇航一眼,被護工推走。
沈硯安捉住宋白初的雙肩,看她陰鬱表情,「我們回家再談。」
宋白初的手就被顧宇航的小手拉住了。
「媽媽,你留下來,好不好?
「我好害怕。」
宋白初看向顧宇航。
她倦怠了一天,情緒起伏巨大,無力與他們父或子繼續糾纏。
但她想起顧宇航被顧雲深扔進福利院三年,心裡並不好受。
「我有時間再來看你。」她鬆了口,又說了一句,幾乎是命令,「放開我的手。」
姑姑說過,爸爸的話都是錯的。
他要聽媽媽的話,不惹媽媽生氣,媽媽才會理他。
可是,他捨不得放開媽媽,不想媽媽被叔叔帶走。
「媽媽,今天是我八周歲的生日。」顧宇航握緊了宋白初的手,「媽媽,你可以抱一下我嗎?」
三年,1095天.
媽媽已經這麼久沒抱過他了。
他好想念媽媽的懷抱。
周莉在一旁看得眼熱。
沈硯安在場,怕宋白初為難。
她上前攬了顧宇航的身子,「航航,我們先去看看你爸。」
「你媽媽嫁給了沈叔叔,以後都會在京市,你還有機會見到她的。」
「你媽媽今天累了一天,讓她回去休息。」
顧宇航聽到周莉這麼說,慢慢鬆開了手,但一雙渴望的黑眸,一直仰望著宋白初。
宋白初看著顧宇航的小手從指尖劃走,看著他依依不捨地被周莉帶走,身影消失在轉彎口。
她垂眸,顧宇航突然從轉彎處跑了出來,衝過來,抱住了她。
宋白初身子搖搖欲墜,雙肩被沈硯安的大手用了些力氣按住,才不至於踉蹌摔倒。
她俯視著仰望她,淚流滿面的顧宇航。
她說不出一句話來,手終究是放到了顧宇航的肩頭。
顧宇航抱了抱宋白初,又放開了宋白初,很懂事地說,「媽媽,你好好休息。」
他又說,「媽媽,我已經長大了,可以保護你了。」
顧宇航看向了高大偉岸的沈硯安,比爸爸還厲害的人,將媽媽牢牢抓住的人。
他長大一定會比他更加厲害,把媽媽搶回來。
顧宇航像個小男子漢似的,看著沈硯安叮囑,「沈叔叔,麻煩你照顧我媽媽。」
沈硯安將宋白初抱了起來。
公主抱。
沈硯安沒有因為顧宇航是一個孩子,就忽視他,視線對視。
他說,「你該走了。」
顧宇航回頭,就看到追來的周莉,看到奶奶臉上的緊張和慌亂,生怕他做出什麼事情來,這才快步離開。
待顧宇航離開,宋白初回過神來,「我可以自己走。」
沈硯安沒有放開宋白初,「你累了。」
他雙手落在她膝蓋窩和後背,將她抱得很緊。
她貼到他懷中。
她想說,不累。
想說,他們沒有什麼關係了,他不能抱她。
想說好多話,對上他的視線,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他看向她的眸光沉甸甸,彷彿一塊巨石壓在她心口。
他宛如高懸的明月,清輝餘光無數次灑在她心頭,予她光亮,予她希望。
她將臉埋在他兇口,不敢看下去。
沈硯安抱著宋白初上車,上車後,她立刻從他懷中出來,坐在了窗邊。
兩人的大紅婚服,沾滿了顧雲深的血跡。
血腥味在車廂內瀰漫,她覺得難受,降下了車窗。
風,呼卷而入。
正值四月,京市柳絮翩飛,奪窗而入,眯了她的眼。
她難受極了,揉著眼,淚水簌簌地往下掉。
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,安靜地坐在那兒。
司機和齊治大氣不敢喘,從未見過局座氣場如此冷沉。
腦海已經將自己這幾天所處理的事情過了一遍,生怕有所遺漏。
就是刺殺這件事,出了差錯。
安保出錯,人又被顧雲深救了。
便衣特警已經跳起來擋子彈,便衣特警都穿著防彈衣,就算受到子彈的襲擊,也不至於被打穿身體。
可顧雲深突然撲了出來。
就這麼巧,殺手打中他,沒有打中便衣特警。
若不是死無對證,他真想問問殺手,究竟是什麼原因,讓他攻擊閑雜人等,不是來刺殺他們局座的嗎?
車子抵達別墅,沈硯安看著宋白初推開車門,徑直朝別墅走去。
齊治驚訝地和司機對視了一眼,然後鬆了一口氣。
敢情不是他們做錯了什麼,是他們夫妻倆鬧矛盾。
沈硯安沒什麼情緒道,「讓警方查一下錢誠和顧雲深。」
「局座,他們的膽子這麼大?」齊治十分震驚,又說道,「那麼近距離的射擊,子彈居然沒有傷及要害,確實太巧了。」
沈硯安神色寡淡。
宋白初走入別墅,回了三樓主卧,開始脫婚服。
脫了霞帔,和馬面裙,圓領袍的細帶在身後,她怎麼扣都扣不出來,手上突然傳來冰涼的觸感。
「我幫你。」
他氣息落在她耳後,雙手扣住她的手。
宋白初的手被握住,心尖微顫。
她說,「不用,我自己可以。」
他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,「你弄到什麼時候?」
宋白初就把手鬆開了。
宋白初看著擺在牆角的全身鏡,鏡子裡沈硯安目光專註地看著她後頸,修長的雙手隨之擺弄細帶。
指尖時不時劃過她的後頸肌膚,冰涼的。
她垂下眼簾,眼底落下一片暗影。
圓領袍終於被解開,從沈硯安的指尖滑落。
露出她白皙細膩的肌膚,她裡面隻穿著一件弔帶裙。
她在鏡中觸及他的目光,總感覺她穿著貼身,隨意站在他面前已經是不妥當的事。
她輕聲說,「你先出去。」
「幫我把帶子解開。」
他聲音淡淡,目光停留在她小臉幾瞬,轉身。
宋白初隻好幫他,可他太高了。
她踮起腳尖,手才碰到他後頸的帶子。
沈硯安站在那兒,沒打算遷就宋白初的身高,就聽著她和細帶較勁。
然後,聽到她發出不開心的聲音,「你坐下來。」
她不想弄又找不到理由。
沈硯安坐在鋪著大紅被褥的婚床邊緣。
宋白初站在沈硯安身前,細長的雙手環過他的脖子,在他後頸撥弄細帶。
這個動作好像將他的臉抱在懷中。
沈硯安的臉就在宋白初兇前,甜膩的氣息瀰漫他的鼻尖,還混著淡淡的血腥味。
他緩下不穩的氣息。
帶子很快被解開,她後退轉身,去衣帽間拿衣服。
宋白初出來時,被沈硯安抱住了。
他抱住了她,在她耳邊輕聲,「我們的念惜怎麼辦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