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完，就趕緊挽起袖子，一副要跟著幹活兒的架勢。
何春花不由得皺了眉，看著她溫聲說道:「你來幹什麼？回去歇著吧……」
小梅手下不停，已經挽好了袖子擠在人群中開始割起草來。
「這是村裡的事兒，我既然用著李家村的水，怎能不來。」
何春花嘆了口氣，放下鐮刀，走到小梅身邊，一把薅過她手裡的鐮刀。
小梅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，呆愣在原地緊張的搓著衣角，無措的看著她。
何春花也覺得方才自己的動作有些太過粗魯，緩了神色，溫聲勸道:「你如今正懷著身孕，這些活兒就不要幹了，回家歇著去吧……」
「可是……」小梅面上帶著糾結，四下看了一圈，並未轉身離開。
就在這時，人群中不知誰說了句，
「哎喲，這有了身子就是金貴，這點兒活兒都做不了了。
想當年我懷孩子的時候，什麼活兒不做，生孩子前一天還在地裡割麥子呢……」
何春花尋著聲音看去，發現說這話的是一位姓陳的婦人，約摸著40多歲的年紀。
何春花也知道，這人並不是奔著她來的，隻不過吳氏兩母子做的事兒，讓村裡不少人心裡都不舒坦，擠兌兩句也正常。
所以，何春花並沒有生氣，而是耐心的勸道:「陳嬸子，大家都是女人，就像你說的，你也懷過孩子，想必也知道懷孩子有多辛苦，己所不欲勿施於人，你又何必去為難她呢？」
陳氏隻是跟旁邊的人低聲抱怨兩句，沒想到何春花的耳朵這樣靈，居然把她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。
見著自己被何春花認了出來，忙站起身朝她訕訕一笑，
「我不是為難她，隻是我們以前都是那樣過來的，當真不用這樣小心吧？」
何春花重重吐出一口氣，心中有些無奈。
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，女人長期被奴役被壓迫，已經思想麻木，就連生孩子這種大事，自己都不重視，就更別指望男人去心疼了。
「女人生孩子那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，怎麼能不小心？你看看這七裡八鄉的，多少女人因為難產而丟了性命，又有多少人因為小產傷了身子，平時不注意，難不成就等悲劇發生了，嘆一句自己命不好嗎？」
何春花掃一圈眾人，又繼續說道:「別的地方我管不著，但是在李家村，我今天必須把規矩立起來，以後隻要女人懷了孩子，這種集體勞動就不用參加！要是因為家裡人苛待，導緻小產，那我就把那罪魁禍首找出來，脫了褲子打一頓！」
此話一出，周圍立刻響起一片抽氣聲。
在水裡忙活的男人們互相對視一眼，隨後擡起頭問何春花，「裡正，那這女人懷個孩子就啥也不幹，還要像祖宗一樣供著，我們做男人的也太倒黴了吧？」
何春花暼一眼說話那人，哼笑道:「做男人倒黴？男人生孩子隻需要一哆嗦，女人生孩子卻是要懷胎十月，疼的死去活來。到底是誰倒黴？我看做你家的女人才倒黴！」
聽了這話，人群裡驟然鴉雀無聲，男人們更是恨不得一頭紮進泥裡去。
裡正說的這些雖然話糙理不糙，但是這話也太糙了些……
而何春花卻不管他們是什麼神色，將鐮刀塞到小梅懷裡，沖她眨眨眼，
「你就安心歇著吧，要是實在覺得心裡有愧，那就把你家的鍋拿過來，給我們燒點熱水，這些漢子長時間在水裡待著怕是受不住……」
黃小梅沖何春花感激一笑，然後點頭應下。
何春花又沖不遠處的大郎幾人囑咐道:「大郎，你帶幾個孩子，跟著嬸嬸回去搬鍋，再借些茶碗來。」
「多寶，多金，二娘，你們幾個撿些石頭壘個竈。」
幾個小孩一一應下便忙活開了。
幾個孩子還沒走出去多久，就聽到岸邊跟在大人身後的娃子紛紛驚呼起來，「有泥鰍，有泥鰍！」
下了水的漢子先是把長在水裡的雜草清理了一番，這才開始拿著鐵鍬將底下的淤泥挖出來掀到岸上。
聽到幾個娃子這麼激動，便不以為意的撇撇嘴，
「有什麼大驚小怪的，這溝裡多著呢。」
岸上的婦人也跟著接話，「是啊，這東西沒鹽沒油的可不好吃，腥的很。」
魚對他們來說確實很常見，平時去洗個菜打個水都能看到許多。
不過在眼下缺油少鹽的日子裡，也不過偶爾弄來拿清水煮一鍋吃個新鮮而已。
這種需要大量的油和鹽才能做出來的食物並不是他們的首選，還沒一個紅薯更受歡迎。
可是這對何春花這種常年住在山上，見不著多少河鮮的人來說，就是不可多得的美食了。
聽到孩子們的驚呼聲就趕緊湊上前去，發現果然是一條土黃色的大泥鰍，正在污黑的淤泥裡鑽來鑽去。
何春花激動的直拍手，「這可太好了，趕緊抓起來，今晚吃大餐！」
李大慶的娘田氏剛好就在何春花身邊，聽了這話便忍不住提醒她，「這東西可不好吃，腥的很……」
何春花一拍兇脯，笑著答:「你放心，我做出來的保準兒不腥，讓你們鮮掉眉毛！」
李小松眼珠子一轉，已經品出何春花的言下之意，忙問她，
「裡正，你這意思是我們今兒有口福了？」
何春花不置可否的笑笑，「有沒有口福還得看今天收穫如何，要是這水裡的好東西能湊上一大鍋，那自然是有！」
其他人也聽出來了何春花的意思，便笑著接話，「看來裡正今兒是要請我們吃飯了！」
「有何不可？隻要大家把活兒幹好，一頓飯我還是可以請的！」
「裡正大氣！」
「看來今兒得拿出點看家本事了！」
幾個年輕點的漢子搓搓手，鋤頭高高舉起，一副要與腳下的泥拚命的架勢，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。
娃子們聽著這個消息也是開心的很，都圍到何春花身邊問她，
「裡正嬸嬸，今天真的有好吃的嗎？」
何春花揉揉面前那個掛著鼻涕蟲的阮小康的小腦袋，笑著答:「是呀，所以你幫嬸嬸借兩個水桶來好不好，要是有筲萁就更好了！」
娃子們也都是小機靈鬼，知道何春花這是想網魚，連忙點頭應下便四下跑開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