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縣令將何春花上下打量一番,這才擡擡手示意她起身。
「你就是清豐鎮李家村裡正何春花?」
「正是民婦」何春花波瀾不驚的答道。
「聽說……你對我的手書不甚滿意,怎麼如今卻要拿出來做擋箭牌?這是何道理?」
縣令勒緊了韁繩,居高臨下的看著她。
何春花是真沒想到,跟鄭縣令見面還沒說上兩句,他就開始興師問罪,錯愕的瞟他一眼,
又趕緊低下頭答道,「回大人,民婦不知這話是從何處聽來。
民婦捫心自問,並未對縣令大人的手書有絲毫不滿。
民婦若真有罪,大人稍後懲處便是,還請大人先安排人將我夫君送回醫館治療,他實在耽擱不起了……」
「你倒是牙尖嘴利……」鄭縣令似笑非笑的瞥一眼何春花,正要繼續開口,玉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。
「爹,今日若不是春花姐姐相救,我已經是土匪的刀下亡魂了,你怎的上來就問她的罪?」
玉蓉從鄭縣令後方的馬車探出腦袋,朗聲朝這邊喊道。
等馬車停穩,她便迫不及待的跳下馬車,款步朝何春花走來。
「你怎麼又出來了,不是讓你在家裡老實待著嗎?」鄭縣令袖子一甩,皺著眉頭呵斥道。
玉蓉在何春花身旁站定,輕拍她的手以示安撫,
隨後面向鄭縣令,皺皺鼻子,說道:「幸好我來了,我要是不來,你可不得欺負死春花姐姐!」
「這是我的公務,你在這兒瞎攪和什麼,還不退下!」
「退退退,我馬上就退!」
玉蓉一邊回他的話,一邊輕扯何春花的衣袖,示意她跟著自己走。
何春花看了眼鄭縣令,見他並未阻攔,便朝他微微躬了下身,隨後與康伯一左一右攙扶著李滿倉,將他帶離此地。
幾人進了馬車,玉蓉又是對何春花好一番感謝,
「今日要不是你們幫我拖住歹徒,我怕是真的要命喪黃泉了。」
何春花緊緊摟著李滿倉,讓他靠在自己身上,然後才接話,
「說起來這也是你好人有好報的結果,要不是你可憐我們淋雨,捎我們一程,我們就算是有心救你也怕是趕不上趟。」
「是啊,要不是我執意要讓你們坐我的馬車,姐夫也不會受傷了,說起來倒是我連累了你們。」
玉蓉臉上帶著自責,微微咬了下嘴唇。
何春花倒是沒想到,她原本是出於安慰才這樣說,結果反而弄巧成拙讓她生出了愧疚之心。
「那你要是這樣算,應當是我當初不該多管閑事,見著你們馬車陷了就去幫忙推出來,不然你們根本就走不了,也不會遇到土匪了。」
玉蓉被她這番歪理唬的目瞪口呆,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「這……這後面的事誰能料到,你怎麼這樣說?」
何春花笑著沖她眨眨眼,「是啊,誰也料不到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。
所以說,咱們就不要算這麼仔細了,反正咱們是過命的交情就行了!」
「好」玉蓉點點頭,臉上綻放出笑容。
大概是馬車的顛簸扯動了李滿倉的傷口。
李滿倉嚶嚀一聲,幽幽轉醒,隨後含情脈脈的看著何春花,努力扯出一個笑容,
「娘子……辛苦你了……」
此時的李滿倉褪去平日裡那副弔兒郎當的模樣,又乖巧又安靜,活像個剛滿月的小奶狗。
何春花看得心漏了半拍,慌亂的移開眼睛,
「別怕,我們馬上就能回縣城給你看病了,沒事兒了……」
「有娘子在,我不怕……」
李滿倉靠在何春花的肩頭,往她脖領蹭了蹭。
惹的何春花僵直了身子,一陣顫慄。
一旁的玉蓉捂著帕子輕笑出聲,隨後促狹的沖何春花眨眨眼,
「你們夫妻感情是真好」
何春花的一張臉紅了又紅,隻能幹笑兩聲,岔開話題,
「你的包袱我給你拿了,你快看看有沒有少些什麼?」
隨後,又將錢袋子遞給正在外面趕馬車的康伯,
「快看看有沒有少?」
康伯笑呵呵的接下,便直接揣進了懷裡,
「今天能撿回一條命就是萬幸了,如今還能拿回銀子,實在是意外之喜,等你家相公病癒,小老兒定要請你們吃飯以做答謝……」
「康伯,請客吃飯這事兒你可別跟我搶,怎麼找也得我先請」
玉蓉打斷他的話,隨後又想起那時的場景,捂著兇口,一副後怕模樣,「這些土匪,真是太猖狂了!」
何春花跟著嘆了口氣,「這些匪患不除,以後我們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啊……」
土匪寨裡的二當家死在她們手上,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。
要是不將土匪一舉殲滅,那他們以後就會遭到報復,說不定連李家村都會跟著遭殃。
「你放心,在我爹爹的治下,絕容不下他們如此猖狂。」
對比玉蓉的信心滿滿,何春花卻有些悲觀。
剿滅山匪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,那些土匪能夠佔山為王,自然是狡猾無比。
而且光憑縣衙這些三班捕快,怕是有些難,還得找地方守城的將領商量,讓他派兵才行。
剿匪這事兒她是沒有資格去置喙,所以哪怕再著急,也隻能在心裡嘆口氣罷了。
幾人一路進了縣城,何春花辭了跟玉蓉住進她家客院的提議,徑直去了百草堂。
雖說她家也有府醫,吃穿用度也定然都是好的。
可是何春花覺得在別人家住著未免得守規矩講禮儀,太過拘束。
而且,她今天也看出來了,自己無形之中已經得罪了縣令,現在還舔著臉去他家,怕是更會讓他覺得自己在攀關係。
所以,她還是得有點自知之明。
跟著康伯一起將李滿倉扶進了百草堂,謝醫官祖孫倆被這架勢嚇了一跳,
「這是怎麼了,不是說回家嗎,怎的還受傷了?」
這事兒沒什麼好隱瞞的,何春花如實回答,「遇上劫匪了。」
「這些人真是無法無天了!」謝醫官忍不住啐了一口,隨後將李滿倉安置在後院的一間屋子裡。
這間房子平日裡本就是專供那些病患治傷的,裡頭床鋪桌椅都有。
將李滿倉扶到床上趴下,謝醫官便開始給他診治。
從軍營裡出來的謝醫官,治療這些刀傷最是擅長,又加之她提前給他止住了血,何春花安心不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