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小松眼珠子一轉,掃了一圈兄弟二人,試探著問道,
「我觀兩位大哥的神色,如今對何春花做裡正不僅不反對,反而是服氣的很?」
說到這,李長喜就又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,
「我知道,你們心裡必然覺得我這人是個牆頭草,迎風就倒。
可若是你們跟裡正相處一日,必然也會如我一般。」
「哦?這是從何說起?」李小松饒有興緻的問道。
李長喜哼了一聲,目光灼灼的看著李小松,
「我就問你,若是讓有望叔做裡正,他有本事給咱們弄來糧種嗎?」
「這……」李小松尬笑兩聲,又掃了眼四周,壓低了聲音說道,
「我估摸著,是不能。」
「肯定不能!」李長樂說的斬釘截鐵,
「咱們等著瞧吧,他連自家的都解決不了,說不定還要來找咱們借呢!」
「別扯遠了」李長喜擺擺手,打斷他的話,
「可咱們春花裡正就做到了,這就比其他人強上許多。
還有,就他們今兒帶下山的東西,你們有本事弄到?
就算能弄到,你們敢拿去賣?」
李長喜舔了舔嘴唇,說的越發起勁兒,
「我跟你們說,今兒我們帶去的兔子臘肉,可都是賣給鎮上的那些大戶人家。
你們可別覺得做生意簡單,我今兒跟著去了才知道,原來這賣東西也學問大著呢。
人家滿倉兩口子,領著我們走街串巷的吆喝,一下子就把人吸引過來。
我在後邊急的跟什麼似的,就是張不開嘴。
再說看到那麼多人圍上來,我慌的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,
可人家兩口子卻不急不忙的,把東西賣了,錢也收了,待人接物都是利利索索。
就這份從容的氣度,都是我們學不來的……」
李小松聽的連連點頭,「那這樣說,這春花嫂子確實是有真本事的。」
「可不是」李長喜不容他人質疑,連忙接話,
「有了春花做裡正,咱們以後啊,這日子怕是真的有盼頭了。」
說到這裡,李長喜臉上帶著笑容,眼裡也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。
「那這樣說,我們就真的聽她的,春天就把小麥種下?」
李小松往前湊了湊,笑著問。
李長喜似乎有些意外他會有此一問,狐疑的看他一眼,
「不種留著幹嘛?喂耗子?」
李長樂也跟著笑了起來,「反正我們家商量好了,以後裡正說讓幹啥就幹啥,我們都聽她的,你們自己看著辦吧!」
「那行,我也種!」李小松一合掌,痛痛快快的做了決定。
李長樂朝一直沒吭聲的李長風揚揚下巴,問道,
「你呢,怎麼說?」
李長風撓撓頭,不好意思的笑笑,
「我當然是也跟著種了,不然你們又要罵我,說我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……」
李長樂咦了一聲,「你的覺悟怎麼突然變得這樣高了?」
「我信你們,你們說聽裡正的,那我也聽裡正的!」
李長風回答的十分認真。
李長喜讚賞的看他一眼,正要開口說話,
就聽到外邊傳來李有望與李大慶打招呼的聲音。
李小松朝幾人挑眉一笑,壓低了聲音說道,
「還真讓你們給說中了,有望叔真來借糧種了。」
李長樂聳聳肩,無奈的笑笑,
「誰也逃不過,馬上就要輪到咱們了」
「那我們借不借?」李長風問。
這次,輪到李小松翻白眼了,「你是不是吃苕了?」
李長風一愣,看著李小松答道:「我沒吃啊,我今兒吃的青崗子糊糊。」
「那你怎麼像是脹苕脹多了,苕頭苕腦的?」
李小松看他還是一副迷茫的樣子,不由得嘆了口氣,又跟他細細說起來,
「你想想,裡正為什麼不借糧種給他?
不就是想讓有望叔低頭,認她做裡正嗎?
我們要是借了糧種給有望叔,那不就是在變相拆裡正的台?
說不定還要把裡正得罪了,以後怕是真的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……」
李長慶有些不忍,「可我們要是不幫著湊一湊,有望叔一家子這麼多地不就空著了?」
「有望叔那一家子,我們都再了解不過,一個個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。
這一次不讓他們長長教訓,以後怕是還要折騰些幺蛾子出來,說不定整個村都會跟著遭殃……」
聽到李小松這樣說,李長喜認可的點點頭,
「有望叔是該醒醒了,他要是還以自己族叔的身份壓人,裡正絕不會給他好果子吃。
你們可別再跟著他瞎摻和村裡的事兒了。
裡正這次這樣做,說白了就是為了殺雞儆猴,咱們可千萬別在這時候犯糊塗……」
「那,要是有望叔找上我們怎麼辦?」
李長風有些擔憂。
「就說勻不出多的,他總不能去我屋裡搜吧?
就算是去了,嘿嘿……他也搜不到,我藏的嚴嚴實實……」
李小松說的信心滿滿。
幾人這些閑話說完,那邊李有望已經跟田氏聊了一會子,他們便歇了話茬仔細聽起牆角。
至於李有望,自然是在村裡晃蕩到深夜,依然一無所獲。
直到淅淅瀝瀝的雨落下來,這才徹底死心往家裡去。
李工才看著自己爹回來時,明顯背都塌了下去,就知道必然沒什麼好結果。
雖說有些失望,但更多的是心疼。
求人的滋味兒並不好受,自己爹這一次怕是真的受了打擊。
而吳氏卻依然不依不饒的繼續鬧,最後被李有望一句,「再敢多說一句話,我就休了你」嚇的緊緊閉上了嘴巴。
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,滿腔愁緒的李有望翻來覆去,久久不能入眠。
村裡其他人也都睡不著,不過他們並不是愁的,而是太過激動。
春雨貴如油。
這場雨下了,山裡的野菜就會爭先恐後的冒出來,以後他們能吃的東西就更多了。
而且,他們今兒還新得了糧種,等種子種下,隻需要再堅持半年,他們就能有糧食了。
好日子就在眼前,叫他們如何能不激動?
這場雨,淅淅瀝瀝下了五日方休,轉眼也到了二月。
看著太陽出來,何春花便開始收拾行李,準備著明天往縣城裡去。
而李滿倉卻在雨剛停的時候就出了門,到了晚上天快黑才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