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下很多人手上都沒什麼銀錢，她們這些東西怕是沒多少人捨得花錢買，有能力買的估摸著也不會上這雜亂不堪的集市來逛。
所以她這是一開始就弄錯了消費群體。
好在現在反應過來也為時不晚，何春花趕緊催促還在愣神的幾人，把東西收好。
見著她不是收攤回家，幾個人都鬆了口氣，麻利的收起地上擺放著的各樣東西，跟著何春花往外走。
何春花領著他們去的，依然是當初賣炭的竹清巷。
這裡之前住著許多富戶，想必這些東西應該不至於讓她媚眼拋給瞎子看。
兵亂好像對所有人都有巨大的影響，就看這巷子裡絕大多數都換上了新的木門，便知道這裡之前必然遭受過流匪的打砸搶燒。
但是她也顧不上唏噓，眼下掙錢才是最要緊的事。
一走到巷口，何春花就扯著嗓子喊，
「來瞧一瞧看一看嘞，上好的臘肉鴨蛋兔肉嘞！」
李滿倉大概是之前有過賣炭的經驗，此時也不怯場，跟著何春花朗聲叫賣起來，
「看一看，賣鴨蛋臘肉野兔咯！」
形勢所逼，何春花作為一個徹徹底底的i人，眼下已然成了社牛。
一聲接著一聲，嗓門又大，聲音也洪亮。
其他人被他們兩口子這嫻熟的樣子驚的目瞪口呆，嘴張了又張，終究沒有喊出來。
他們也想跟著使使勁兒，可實在是做不到……
何春花並不介意，兩個人的嗓門已經夠大了，再添幾個人反而顯得雜亂。
要是將裡面的人吵煩了，說不準東西沒賣出去，還得被哄走。
不過她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。
沒過多久，就聽到一前一後好幾個開門聲，巷子裡探出好幾個腦袋。
「真有豬肉賣？」其中一個年輕小哥率先問道。
眼下城裡除了人，一個活物都沒有，他們現在是拿著錢都買不上肉，家裡人都好久沒沾過葷腥了，早就想著這一口。
何春花臉上綻放出笑容，
「是呢，這是去年冬天我們在深山裡捕的野豬，拿柴火撩了一個冬天，香著哩！」
沒等她說完，聽到聲音的人都紛紛圍了上來。
何春花讓大牛幾人把肩上挑的竹筐放下，好讓他們挑選。
「嚯，你這不僅有風乾兔，還有活兔子哩？」
這位老婦人起先光顧著看竹筐裡油汪汪的臘肉了，倒是沒想到旁邊還有兩籠兔子。
「是啊，這是我們昨天才去山裡抓的，鮮亮的很，您看看……」
老婦人點點頭，「著實不錯，買回去給我小孫子養著玩也是好的。」
「姐姐，這兔子是野物，可不好養，而且說不準還會攻擊人，您要是真買回去，可得看著點，沒得傷了人……」
雖說是做生意，賺錢很重要。
可何春花也不想為了賣一隻兔子說些違心話，該提醒的還是得提醒。
「你倒是個實心的，這兔子怎麼賣？」
「100文一隻」
「按隻賣？我隨便挑？」
何春花笑著答，「是哩，隨便挑，你挑中哪隻我給您逮哪隻。」
來的路上她已經給幾人說好了每樣菜按什麼價賣。
她在這頭招呼買兔子的老婦人，那邊臘肉鴨蛋已經開了張。
雖說聽了她們的報價也有人皺了下眉頭，但是猶豫了一小會兒還是利利索索掏銀子買下了。
那老婦人正挑著兔子，一看那邊放臘肉的竹筐已經見了底，立刻急匆匆湊上去喊著自己也要買臘肉。
這處巷子的熱鬧很快吸引來了不少人，好些路過巷口的也跑過來看。
發現何春花他們居然在賣各種肉也是好一番感慨。
隨著圍上來人越來越多，已經不需要他們再去吆喝了，人氣就是最好的活招牌。
很快，最暢銷的臘肉臘豬蹄鴨蛋已經一掃而空。
來晚了的人買不上，但是見著還有野兔，也各自買了兩三隻。
那個原先挑兔子的老婦人，等把自己好不容易買的臘肉拎進了屋，如今又返回來。
看著籠子裡的兔子已經少了大半兒，不由的皺了下眉頭，
「哎，我這就耽擱了一會兒的功夫，這兔子就少了這麼多。」
「這剩下的個頭也不小，您儘管挑。」何春花笑著答。
老婦人也知道，自己再猶豫下去，怕是兔子也搶不到了，於是利利索索挑完就付了錢。
等老婦人心滿意足的拎著兩隻兔子，轉身準備離開，何春花在這時叫住了她
老婦人狐疑的回過頭，就見何春花抱著兩個蘿蔔白菜站在她面前沖她笑，
「姐姐，這些菜不值什麼錢，你拿回去燉肉吃。」
「你這是……送給我？」老婦人有些不敢相信。
這蘿蔔白菜要在去年秋天種下，那時候好多人都還在逃難或者剛安定下來，種地的人少之又少。
所以這蘿蔔白菜賣的人也少，她們這些天也是靠買些菜乾野菜之類的度日。
「姐姐可是忘了我了？
打仗之前的那年冬天，我來您家賣過炭。」
老婦人眼神裡露出一片迷茫，很顯然沒有想起來。
何春花並不氣餒，又繼續幫她回憶，
「我第一次來的時候，帶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。
過了幾天我又來過一趟，身後跟著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小娃娃。」
「噢，噢，是你啊！」老婦人臉上綻放出笑容，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。
「後邊你不來了，都是你家男人帶著那個男娃娃來賣炭的！」
何春花笑著指了指正在收錢的李滿倉，「您看看，還記得不？」
老婦人湊近兩步，細細看了眼李滿倉，又將何春花上下打量一番，隨後笑著問她，
「沒成想經此一劫，你卻比以前看著豐韻了些，氣色也好了不少，你的孩子們呢，都好嗎？」
雖說兩人隻有幾面之緣，可是經此大難，周邊許多都已物是人非了，就連左右鄰居都換了。
此時與戰亂前認識的人重逢，頗有些他鄉遇故知的驚喜。
「都好都好」何春花笑著點點頭，
「還得多謝您當初肯買我的炭，不然我們怕是熬不過那個冬天。」
這是她的第一位顧客。
對於當時還十分社恐的何春花來說，第一次出門賣東西，一連吃了好多次閉門羹，她那時候內心是有點崩潰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