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老頭和柳大夫正在收拾菜園子,準備過幾日種上冬天要吃的蘿蔔白菜。
大牛領著多寶和多金去了那處小溪撈魚,要給劉氏燉湯補身體,豐富小妮妮的口糧。
劉氏成天要照顧妮妮,自然沒辦法再做其他事。
所以織麻布這活兒就由何春花頂上。
有趙氏帶著,她如今也學了個七七八八。
李滿倉帶著大郎去了深山裡,如今正是漫山遍野的甜果子成熟的季節。
他們得撿闆栗摘柿子和野楊桃。
可是,父子倆出去沒過多久,李滿倉就一臉沉重的回來了。
「有人上山了!」
何春花看著李滿倉身後空空如也,心裡就是一沉。
「大郎呢,大郎被那人抓走了?」
李滿倉搖搖頭,「來的是個小姑娘,踩了我們設下的陷阱,如今正掛在樹上,大郎守著她。」
何春花聽了這話,心裡更加著急,放下手裡的麻布邊往外走,邊斥責他,
「你怎麼能把大郎一個人留在那裡,萬一那人有同夥怎麼辦?」
李滿倉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後。
李老頭兩人來不及說什麼,隻讓劉氏和趙氏趕緊躲回山洞裡。
然後,又去喊還在外面摸魚的大牛和兩個孫子。
跟著李滿倉來到了那處樹林,
何春花看著那小姑娘已被大郎放了下來,躺倒在草叢裡。
此時已是秋天,而她還穿著單薄的夏裝。
很多地方已經勾了線,完好之處是一層層歪七八鈕的補丁壘著。
小姑娘看著估摸跟大郎差不多的年紀,可是卻遠不如大郎壯實。
臉頰兩側的顴骨都瘦的突了出來,還掛著不正常的潮紅。
大郎看了眼何春花身後,發現並沒有人跟來。
這才小心翼翼的輕聲說道,「阿娘,我們救救她吧?」
語氣裡帶著祈求。
何春花並不覺得,大郎是一個同情心泛濫的人。
救人這事兒,多寶幾個孩子都有可能提出來,但他絕不會。
他一向理智冷靜,自然清楚,若是救了她,她的同行之人必然會尋過來,那就是暴露她們的行蹤。
猶豫了一下,沉聲問道:「我們可以救她,但是你必須如實告訴我們為什麼。」
大郎看了眼何春花,又看了下李滿倉,這才喃喃說道,
「她是戴爺爺的孫女。」
「什麼?」
「你見過她?」
何春花和李滿倉兩人都被這句話嚇得一驚。
大郎神情有些落寞,「我隻見過她的畫像。」
大郎說的戴爺爺,就是上一世救了大郎的老秀才。
按照上一世的發展,大郎應該在兩年後才遇到他。
而且那時候戴秀才唯一的孫女已經去世了。
可是,何春花依然有些不敢相信。
她不相信世界上的事會這麼巧,闖進山裡來的第一個人居然就是大郎救命恩人的孫女。
而且,僅憑一張多年前的畫像就能把人認出來,她覺得有些離譜。
「你確定你沒認錯人?」
大郎堅定的搖頭,眼裡浮上一層水霧,
「不會,我不會認錯,戴爺爺時常盯著她的畫像瞧,那幅畫像就掛在他的卧房。」
「而且,而且他的孫女就是今年冬天去世的……」
大郎眼裡哀求之意更盛。
何春花第一次見大朗露出這副神情,也不再猶豫,抱起小姑娘就往回走。
那小姑娘身上的骨頭咯得她生疼,何春花感覺自己像抱了一團輕飄飄的棉花。
她不是什麼聖母,如果這個人威脅到全家人的生命,她必然會袖手旁觀。
可是這個人若真是戴秀才的孫女,那她必須救。
而且,她既然已經上山,那說明村裡已經有了人,正好可以向她打聽一下外面的情況。
李老頭、大牛還有柳大夫站在洞口外,手上拿著鋤頭、糞叉子,用身體將洞口擋的嚴嚴實實。
山洞裡是趙氏、二娘、三郎幾人,小妮妮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哇哇大哭。
劉氏抱著她來回踱步,輕聲哄著。
多寶兩個娃子站在大牛和李老頭身後,各拿一個鑲了陶片的狼牙棒,也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。
見著何春花三人身後沒跟著陌生人,一群人都鬆了口氣。
放下手中的武器就要圍上來。
又被何春花一聲暴喝嚇得呆愣在原地。
「這孩子生病了,我怕會傳染,你們千萬別過來。」
說完,也不繼續往洞口走,徑直把小姑娘抱回了自己屋裡。
給她仔細蓋上被子,何春花這才轉身指揮起身後跟著的大郎和李滿倉。
「大郎,你去叫柳大夫,把我剛剛的猜測跟他簡單說一下,他自然會明白。
讓其他孩子和劉嬸嬸全部回自己屋裡,不許亂竄!
然後,再讓趙阿奶給每人都縫個面巾!」
大郎聽完,看了眼床上躺著的人,擡腳往屋外跑。
何春花深呼一口氣,又一臉鄭重的看向李滿倉,
「你叫上大牛,把我們周圍的陷阱再檢查一下,千萬要小心,別暴露了行蹤。」
李滿倉看著何春花,似乎有些猶豫。
何春花知道他在想什麼,努力擠出一個笑容,「別擔心,我能應對。」
李滿倉知道,如今情況緊急,於是點頭應下,轉身出門。
沒過多久,柳大夫提上他那個已經落了灰的小藥箱,風風火火進了門。
兩人對視一眼,不需要多說什麼,何春花已經側身讓開位置。
柳大夫上前,挽起衣袖仔細查看。
屋裡落針可聞,何春花隻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。
隨著柳大夫深深吐出一口氣,何春花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。
「她怎麼樣了?」
「是風寒,不過這個時節的風寒不可小覷,很有可能會傳給他人,你將幾個孩子隔開是對的。」
何春花點點頭,看柳大夫這樣說,應該不是十分嚴重,不由得拍了拍兇脯。
為醫者,不可能見死不救。
未等何春花說自己的打算,柳大夫已經去配藥了。
就她們日常收集的那些草藥,何春花估摸著應是配的麻黃湯。
何春花打了盆冷水,將她額頭手心腳底細細擦上一遍,越擦就越心驚,她實在是太瘦了……
如果她們沒有躲進山裡,二娘會不會也是這般模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