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春花讓二娘坐在竈膛前添柴火,將鍋裡裝滿水,便提著兩個桶出門了。
她們身上這麼臟,就那麼點水肯定是不夠用的。
等水提回來,鍋裡的水也燒熱了。
將熱氣騰騰的水舀到盆裡,又兌了些冷水,見溫度合適,便脫了衣服用木患子洗起澡來。
身上的泥像蚯蚓一樣簇簇直往下掉。
竈膛後頭的二娘捂著嘴偷笑「阿娘身上好臟啊!」
何春花也跟著笑「阿娘等下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比我更臟!」
一盆清水變得混濁不堪,何春花忍著噁心再次把那身臟衣服穿上,端著盆出去倒水。
打開門,就看著大郎抱著一疊衣服站在門口。
何春花愣了一下,不可置信的問,「這是給我的?」
大郎點頭。
看來這個小孩哥還是蠻貼心的嘛!
何春花心裡十分熨帖,麻利的把盆裡的水揚到院裡,就趕緊接過。
隻是剛拿上手,她就咦了一聲,這好像是男人的衣裳?
大郎看出了她的疑惑,不動聲色的解釋道,
「你的衣裳那時已經被你自己燒了,現在隻能穿爹的了。」
……
原來,她那時燒的那一堆破爛裡面有她的衣裳?
何春花恍然大悟,不過也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。
那堆破布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,燒就燒了吧。
何春花點頭,朝他笑著答,「那就先借你爹的衣裳穿一穿,等娘以後賺了錢給你們買新的。」
不管大郎是什麼神色,何春花說完便轉身進了屋。
一盆接一盆的髒水往外潑,
何春花來來回回洗了三遍,終於感覺自己身上乾淨了。
不得不說,長期在屋裡待著還是有點好處的,那就是養皮膚。
何春花看著自己細細的胳膊,像嫩藕一樣,不由得滿意的點頭。
接下來,就是給二娘洗澡。
小姑娘大概是很少被娘親這樣照顧,臉上一直帶著笑容。
任由何春花將她全身上下剝的乾乾淨淨,然後提酒進盆裡。
「你先用腳試一試,看看水燙不燙。」
二娘試探的伸出小腳丫,放進冒著熱氣的盆裡。
「娘,不燙。」
「那冷不冷?」小孩子的身體最是嬌嫩,何春花是一點都不敢馬虎,生怕洗個澡給她洗著涼了。
看著二娘搖頭,何春花這才放下心來,將她放入盆裡。
等二娘盤腿坐在水中,何春花便將熱水一下下澆到她身上。
緊接著又把頭髮打濕,隨後拿出無患子搓出泡沫,開始細細清洗她的頭髮。
小丫頭明顯的營養不良,頭髮又枯又黃,像一把稻草,看得何春花也是一陣心疼。
給二娘洗完,何春花帶她來到了後院,讓她借著日頭把頭髮曬乾。
隨後,又問大郎,「是你自己洗,還是娘給你洗?」
大郎臉色微紅,囁嚅道,「我自己洗。」
這個年紀的小孩子,確實是該注意隱私了。
何春花瞭然的點頭,「那你幫著燒水。」
三郎這個小娃娃也是髒的沒眼看。
沒有親娘照顧,獵戶又是個糙老爺們,哪裡管的了這麼多。
孩子們都能健康的活著,那獵戶已經是拼盡全力了。
等把三郎洗好穿上乾淨的衣裳,何春花便把他抱出去跟二娘排排坐。
至於大郎,他自己能搞定,何春花自是不用操心。
所以便安安心心的給兩個孩子梳頭髮。
等大郎洗完澡出來,何春花便進屋把他換下來的臟衣服一起收了出來,然後兌了熱水泡著。
等她洗完頭髮和衣裳,太陽已經快落山了。
看著家裡處處乾淨清爽,幾個孩子也變了模樣,何春花心情舒暢不少。
可是看到碗裡那幾個又黑又硬的饃饃,她還是忍不住皺了眉。
吃糙面饃饃也就算了,可總得有點青菜吧?
人長時間不吃青菜,要麼嗯嗯不出來,要麼嗯出來的有碗口粗,誰嗯誰知道!
可是這獵戶,連塊地都沒開出來,放眼望去除了荒草便是荒草。
何春花也不知道他們以前是怎麼過得日子。
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」
何春花嘆了口氣,將黑饃饃切成小塊放在熱水裡煮成糊糊,撒了點鹽又滴了兩滴油,一家四口算是開了飯。
看著三郎捧著碗吃的一臉滿足,何春花忍不住問了出來「你們這些天不會都吃的這硬饃饃吧?」
二娘點點頭「阿爹出門之前會把饃饃做好,我們一人每餐吃一個!」
「你們為什麼不自己做呢?這饃饃放久了又幹又硬,怎麼咽得下去啊?」
三郎突然瞟了眼大郎,湊到何春花耳邊,用他以為很小的聲音說「大哥做飯太難吃了,還不如不吃。」
大郎:……我招誰惹誰了?
何春花乾笑兩聲,看著大郎耳尖紅紅,忙安慰他「童言無忌哈」
四人躺到床上的時候,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。
兩個小的明顯很興奮,一左一右窩在她懷裡,時不時咯咯咯的笑出聲。
太久沒有感受過母親的懷抱了,兩個小孩摟著她捨不得撒手。
而今天幹了一天活的何春花實在太累了,不多時就沉睡過去。
大概是昨天舒舒服服洗了澡,晚上幾個小孩都睡的很安穩。
何春花躡手躡腳的進屋,輕輕拍了拍還在熟睡的大郎,悄聲說道「我進山一趟,你照顧弟弟妹妹。」
大郎揉了揉眼睛,立馬坐起了身「我跟你一起去」
春花搖搖頭「你要在家好好照顧弟弟妹妹,等太陽出來就把昨天洗了沒幹的衣服晾上,再把缸裡打些水。」
大郎狐疑的看她一眼,問道,「你還回來嗎?」
何春花覺得奇怪,「這裡是我家,我不回來要去哪裡呢?」
聽了這話,大郎愣了一下,隨後輕輕點頭。
他們住在半山腰,在那裡偶爾能看到上山砍柴之人的身影。
何春花不想跟村裡人打交道,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。
所以特意選擇往深山裡走,這樣就能避開許多人。
秋天的早晨頗有些冷,山間還瀰漫著一層白霧。
何春花搓搓快要凍僵手,晃晃悠悠的往山裡走。
這缺衣又少食的,冬天可怎麼熬噢。
她以前看的小說裡,那些會打獵的獵戶,家裡都有吃不完的肉。
可是他們家裡卻一塊肉都沒看到,也是怪事一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