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銘臉色霎時變得難看,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兄長楊勇,帶著幾分怨氣:
「那小子讓大哥攆到黑暗斷崖那處莊園了,昨天下午才走。」
楊震聞言,面色一沉,卻不得不強壓不滿,轉向仁軒長老賠笑道:
「長老,上次在城主府,神殿的長老已經專門檢驗過,並沒什麼問題呀?」
仁軒長老輕撫鬍鬚,語氣淡然,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:
「楊家主不必緊張,尋常的檢測手段並不能發現那小子,我們隻是例行公事而已。」
「這……」楊震一臉為難的陷入了沉默。
仁軒長老面色不善,威嚴的道:「立即讓那小子回來,本尊務必要親自見一面。」
但還沒等楊震下令,楊府管家楊峰就哭天喊地的跑了進來,「大爺不好了……」
他瞥見楊震,慌忙改口:「家主不好了!」
楊震恨的牙癢癢,這是要把所有人都詛咒一遍,他剛想發怒,後面的話便讓他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「我們在黑暗斷崖的莊園,被土匪攻破了,所有人的玉牌全碎了!」
話音落下,大廳內靜得隻剩下呼吸聲。
楊家眾人的臉色瞬間慘白。黑暗斷崖的莊園,是楊家最重要的產業,提供家族七成收入。
更可怕的是,每個楊家直系成員和重要僕從,都有一塊生命玉牌供奉在祠堂,玉牌碎裂意味著生命終結。
楊勇猛地衝上前,抓住管家的衣領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:「照兒呢?我的照兒呢?」
他的兒子楊照也在那處莊園。
管家顫抖著回答:「二公子的玉佩剛剛也碎了!全碎了!祠堂一片狼藉,沒有倖免!」
楊震渾身一顫,剛剛站起的身軀險些摔倒。那個莊園不僅是家族經濟命脈,還有他的孫子和數百名家族精英。
這一打擊,足以讓楊家從此一蹶不振。
城主蕭同見狀,無奈的嘆息一聲,對仁軒長老低聲解釋道:
「彼岸花之夜臨近,黑暗之海附近禍事頻發,我青冥城各大家族這次都損失慘重……」
「還請神殿彼岸花節之後,調集神將,助我們剷除匪患才好。」
仁軒長老微微點頭,目光掃過陷入悲痛的楊家人,起身道:「既然如此,我們就不打擾了。」
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,要找的林默也已遇難。
移花神殿的人馬離去後,楊家陷入一片哀慟。女眷們開始低聲啜泣,男人們則面色鐵青,沉默不語。
家族前景黯淡,親人逝去,雙重打擊令人窒息。
還未等「客人」離開,眼眶中早已充滿淚水的楊婉兒,就悄悄退出大廳,提起裙擺奔向祠堂。
每次他遇險,無論多遠,她都能感受到強烈的心悸與不安。但這次,她什麼感覺都沒有。
就因為這一點,她帶著一絲僥倖,不相信自己那個廢物夫君會罹難。
祠堂內燭光搖曳,台上供奉的玉牌碎了大半,散落成一堆。
楊婉兒的心揪緊了。她小心翼翼地在一大堆碎片中尋找,手指輕顫。
終於,她找到了寫著「林默」二字的那塊玉牌,它混在一堆碎玉牌中,他們並未發現。
楊婉兒凝視著完好的玉牌,長出一口氣,喃喃自語:「這就對了,這就對了……」
轉眼,她眼中又閃過複雜的神色。那個被所有人視為廢物的夫君,居然又一次創造了奇迹?
窗外,天已大亮,但青冥城的天空,卻籠罩著一層說不清的陰霾。
彼岸花之夜即將來臨,各種不安定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動,而楊家的命運,也正在悄然改變。
楊婉兒輕輕觸摸林默的玉牌,心中湧起一連串疑問。為什麼移花神殿來找他?
為什麼黑暗斷崖的莊園,偏偏在這個時候遭襲?為什麼唯獨他的玉牌完好無損?
「管他呢,反正隻要他不死,自己的氣運就算保住了!」
就在她喜極而泣,準備轉身離開時才發現,不知何時,一道身影早已站在她的身後。
祠堂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。
楊婉兒下意識地將握著玉佩的手,藏向身後。但這個細微的動作,卻沒能逃過楊震銳利的目光。
「婉兒從小就喜歡藏東西,這次又藏了什麼好東西,讓爺爺看看。」楊震的聲音出奇地平靜,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。
他履蹣跚地走近,彷彿一瞬間老了十幾歲。尤其看著一片狼藉的碎玉佩,心如刀絞。
沒想到閉關僅僅半個月,迎面而來的近乎是滅頂之災。
楊婉兒咬了咬下唇,深知瞞不過去。隻得緩緩伸出手,將那枚完好無損的玉佩,展現在祖父面前。
玉佩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,上面「林默」二字清晰可見。
楊震的目光在玉佩上停留片刻,又轉向供台上那堆碎裂的玉牌,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。
他的眼神從詫異逐漸轉為震驚,最後又成了痛苦。手指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。
「就……就活了這麼一個?」
老人的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,雖然早已知道結果,但還是有些難以接受。
楊婉兒重重點頭,趁祖父尚未從震驚中回神,連忙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,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。
從沈家的刁難,到黃家的逼迫……
她講述時,楊震始終沉默不語,隻是那雙歷經滄桑的眼睛裡,神色變幻不定。
聽到楊勇對楊婉兒和「林默」的迫害,楊震的的表情終於從震驚變成了沉思。
良久,楊震才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,這一刻,他彷彿老了十幾歲。
「婉兒,血契婚約是爺爺做主幫你簽訂的,你不會恨爺爺吧?」老人的聲音裡帶著罕見的脆弱。
楊婉兒搖搖頭,語氣複雜:「當時婉兒也是同意了的,要怪就怪那小子……」
楊震苦笑一聲,目光深遠:「婉兒,我們楊家就此沒落了,但這婚約對你而言,也許並非壞事……」
這話讓楊婉兒怔住了。楊家遭此大難,一個廢物贅婿對自己又能產生多大的影響?
為何爺爺會說,這段她一直視為恥辱的婚姻,反而不是壞事?她張了張嘴想要追問,但楊震卻沒有解釋的意思。
老人將玉佩遞還給孫女,神色凝重地囑咐:「林默沒死的事,不要和任何人說,你的父母也不要提及。」
楊震整了整衣袍,儘管家族遭此重創,他依然保持著家主的威儀。
「走吧,既然我們闖下了這麼大的禍,也該去沈家登門道歉了,你陪爺爺去。」
他的話音落下,轉身向祠堂外走去。楊婉兒急忙跟上,心中卻波濤洶湧。
因為前幾天沈家老夫人的事,楊家與沈家本來就產生了隔閡,如今楊家遭難,他們又會是怎樣的態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