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剛說完，顧小煙的眼淚“噼裡啪啦”不停地往下落，顯得楚楚可憐。
朱大海看她哭得那麼凄慘，昨晚上又被肚子裡的孩子折騰了一夜，頓時心軟了下來。
“那行，我帶你去。你外婆要是說了什麼難聽話，我可不會多待，轉身就走，下次就再也不去了，你也不許去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顧小煙心底開心不已，她去看望外公是有目的的，是在為自己留條後路。至于她跟外公的感情，真沒好到那份上。
要是沒跟老媽鬧翻，也不會着急上火想着去看望他。
外公一輩子就是頭出力的牛，家裡的事都是外婆說了算，他什麼都不用管，也管不着。
外婆不是個好對付的，這次去要想修複好關系，還得哄得她開心。
“來，上車。”
去看望病人不能空着手，去副食品商店買了一包雞蛋糕，一包洋餅幹，兩個糖水罐頭。
圓圓的玻璃瓶裝着的那種，一個是荔枝罐頭，一個是橘子罐頭。
四樣東西，用個網兜兜着，挂在自行車龍頭上，後座載着顧小煙，往她外公家所在的方向去。
他們來得早，舅舅們剛吃完早飯，坐在門檻上抽煙的抽煙，歇氣得歇氣。
她外婆端着一碗稀飯，手裡頭夾着一根鹹菜，喝一口稀飯，咬一口鹹菜，連筷子都沒拿。
看見他們，很是意外：“你們怎麼來得這樣早？吃飯了嗎？”
顧小煙早上吃了糖水雞蛋，肚子不餓，朱大海沒吃，餓着肚子慌慌張張送顧小煙來醫院。
快到市裡她又說肚子好了，兩人也沒進市裡逛逛，買了點伴手禮就來了。
“吃了。”顧小煙回答，拿下自行車龍頭上的東西，放在桌上，“我們是來看望外公的，他還好嗎？”
她外婆掃了眼桌上的東西，臉上的表情不陰不陽，語氣不鹹不淡：“有什麼好不好的，不就那樣，他在屋裡呢，想看就去看看。難為你還記挂着他，算沒白疼你。”
朱大海微微皺眉，覺得顧小煙的外婆對他們的到來并不是很歡迎。
說話陰陽怪氣的，聽着讓人心裡不舒服。他就知道，能教出于金花那樣的女兒，這老太婆也不是什麼好人。
忍住心底的不樂意，跟着顧小煙進屋。
門推開，一股子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。有尿騷味，腐爛味，腥臭味，各種各樣的氣味交織在一起，特别惡心。
朱大海一腳踏進門裡，一腳踏在門外，聞着那刺鼻的味道，實在受不住，轉身退了出去。
顧小煙也受不住，象征性地看了形容枯槁的外公一眼，逃也似的走了出來，把門關上，連句話都不想跟他說。
她外婆冷眼瞧着，邊喝粥邊咬鹹菜，視線在顧小煙身上停留。
舅舅們跟她和朱大海打了句招呼，個個扛起鋤頭去了外邊的田地，對他們的到來沒表現出半點熱情。
朱大海看在眼裡，氣在心裡，他來這麼久了，沒人招呼他，也沒人給他倒碗水喝。家裡就舅舅們在，舅媽們沒看見，估計去外邊洗衣服了。
外婆的眼神裡流露出不滿，顧小煙心裡很清楚，這是嫌棄她拿的東西少了。
一般看望病人，不都買點罐頭，餅幹啥的，他們買了四樣東西呢，怎麼會少？
“坐吧！”
還是那不鹹不淡的語氣，漫不經心地招呼着，一碗粥喝完，鹹菜還剩一截，又去盛了第二碗粥。
端着粥碗出來，喝着，吃着鹹菜，突然說道：“那天你爺爺來了。”
顧小煙看了眼朱大海，見他毫無反應，知道他生氣了，不想理她。
說來也是，他們來了這麼久，外婆光顧着喝粥，連碗水都不給他們倒。她不喝無所謂，朱大海是個要面子的人，怎麼能輕慢他？
沒辦法，顧小煙自己去廚房拿了一個碗，倒了碗冷開水，遞給朱大海。
他眉頭一皺，接了，放在一旁，沒有要喝的打算。
顧小煙表情讪讪，可也沒辦法，笑着跟她外婆閑聊：“我知道，就是爺爺回去說外公病了，我才來看望的。”
她外婆瞟了她一眼：“你爺爺是個重情重義之人，當年他跟你外公在一塊兒修水庫認識的。
這麼多年，盡管你媽對他沒怎麼放在心上，知道你外公病了，大老遠買了東西來探望。”
朱大海學着她的腔調不鹹不淡地問：“都買了什麼？”
“買了兩斤白糖，八個大蘋果，一挂香蕉，還有一包糖果。”
說這話時，顧小煙外婆的眼神有意無意落在朱大海帶來的四樣東西上，眼底露出鄙視。
那意思是說他買的東西不如顧爺爺的好，太敷衍。
朱大海不是傻子，自然瞧得出來，隻是顧小煙心心念念要來看望外公，也不好剛來就走。
“都是金貴玩意兒，沒少花錢。那蘋果聽說是山東來的，個兒挺大，八個起碼三斤往上。”顧小煙的外婆不看朱大海的臉色，自顧自地說着，“不但買了這些，還塞給你外公二十塊錢。告訴你外公要吃啥買啥，沒必要虧着自己。”
這話一出，朱大海再也坐不住了，擡頭望着顧小煙，偏偏那女人不看他，還坐着跟她外婆閑聊。
“我爺爺手裡有錢，都是平日裡二叔二嬸給的。”
“不是，他說是他孫女逢年過節給的。小煙！你外公從小疼你，你來看他不至于就買這麼點東西來吧！有錢給你爺爺，難道沒錢給你生病的外公買點好吃的？”
朱大海冷笑：“小煙手裡沒錢，顧爺爺的錢不是小煙給的，是顧清清給的，他說的孫女不是指顧小煙。
錢我口袋裡有，本來是打算給的，外婆既然看不起我們，那這錢還是省下了，留着小煙日後坐月子花。”
說完，朱大海黑着臉，轉身走了出去。從沒見過這麼貪得無厭的人，居然明明白白開口要錢，哪兒有半點長輩的樣子。
顧小煙跟着起身，尬笑着：“外婆！我們走了，改日再來看望外公。”
朱大海可以給外婆甩臉子，她不能，有氣也得忍住，日後真有事，還希望外婆勸勸她老媽，幫她出頭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