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紅霞不覺得自己會去借糧食，答應的毫不猶豫。
「行，以後這些都交給我。」
林鐵軍不想擔責任，又想得好處，找了句自己覺得最合適的話說道。
「為了你媽你也得好好學。」
林華鄭重其事的點點頭「我會的。」
林鐵軍拍了拍他的肩膀「嗯，爸看好你。」
下午林鐵軍和陳紅霞去上工，林華自己一個人抱著米，又去找孫師傅。
他來的不是時候，孫師傅吃了午飯，就帶著小孫子去親戚家串門去了。
他在門口敲了半天門也沒人來開，隻能把米放到一邊，自己坐在門檻上打瞌睡。
一直到臨近吃晚飯，孫師傅才笑嘻嘻的帶著孫子回來。
孫師傅看到他的時候愣了一下，馬上冷下臉來，當做沒看到，開了門走進去。
林華抱著米跟著後面追了進來「孫師傅，你考慮考慮我唄。
我是真心實意來學手藝的，你看我多有誠意，都來第二趟。」
孫師傅拿出一顆奶糖來，遞給小孫子。
「別來煩我，你們家那點事情，我還不清楚，就你還想來學裁縫。」
林華的眼睛跟著奶糖走，心裡吃驚孫師傅怎麼會知道，嘴上卻不忘背。
「孫師傅，我怎麼不是來學裁縫的了，林菀那麼笨你都能教，你比她聰明多了。」
孫師傅的臉色黑了下來，目光冰冷。
林華完全沒有發現孫師傅的變化，自顧自的說著。
「她就一丫頭片子，會幹啥？懂什麼裁縫不裁縫的，就是裝腔作勢罷了。
我從小就比她......」
話還沒說完，就被孫師傅提著扔了出去。
「以後別讓我看到你，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。」
林華看著緊閉的門，很是茫然，他沒說假話啊，他媽陳紅霞就是這麼說的。
太陽落到地平線。
李雲澤在江陵忙了兩天，總算是整出了眉目。
提著大包小包到縣城的時候，天已經黑了。
多加了一塊錢，找了到公社的牛車，到公社的時候，看到裁縫鋪還亮著昏黃的燈。
走近了就看到林菀一個人還在鋪子裡踩縫紉機。
也不知道為什麼，看到這一幕，李雲澤心裡劃過一絲暖流。
林菀擡頭，看到他笑意盈盈「進來吧。」
「這時候還不回去。」李雲澤擔心她辛苦。
林菀語氣裡帶著狡黠「知道你要回來，就在這裡等你呀，你吃了飯沒。」
「這麼晚了，等我幹嘛。」
李雲澤隻聽到了，知道你要回來，我在這裡等你呀。
林菀笑笑「我給你留了紅燒排骨和米飯，有些冷了。
今天陳荷花又來了，我帶她去國營飯店買的。」
李雲澤皺眉，想到最近陳荷花都住在縣城裡，就莫名煩躁。
「她沒為難你吧。」
「她啊，怎麼能為難我，我這幾天都帶著她去國營飯店買肉吃。」
林菀笑著指向一旁的兩個飯盒。
「回去給你熱？還是你帶回去自己熱？」
肯定去你那裡熱。
兩人一起回去，林菀直接就去給他熱了排骨。
李雲澤也沒有在意更加沒有距離感，舀了水就出去洗手洗臉。
在鍋裡熱排骨的時候，又去拿了一些家裡沒吃完的青菜，一根蔥和兩個雞蛋。
菜洗乾淨之後又剝了一瓣蒜，雞蛋放進小碗裡打散。
等排骨熱好後，又去炒了青菜，把國營飯店帶回來的白米飯，和著兩個雞蛋一起炒了一大碗蛋炒飯，起鍋之前灑上蔥花。
香的李雲澤一掃這兩天的煩躁情緒。
他接過一小碗「忙著趕回來，還真沒來得及吃飯。」
想著早點回來，李雲澤從江陵站到縣城，這年代也沒有超載的概念，車裡密密麻麻塞滿了人。
蛋炒飯炒了很多，林菀也沒有吃晚飯，最近很忙，又想著李雲澤今天應該要回來，要是他來找她，就一起吃吧。
給自己盛了一小碗蛋炒飯。
兩人面對面坐在飯桌前吃飯。
「我給你帶了點好東西回來。」李雲澤雙眼閃了閃。
林菀聽到這話，擡頭看向他，臉上的神色很是得意，一副你得好好誇我的表情。
「什麼好東西？」
「吃了飯我拿給你看。」
吃了飯，李雲澤拿起一個鼓鼓囊囊的包，遞給林菀。
林菀一看，喔唷，還是拉鏈的。
一拉開就看到裡面塞的滿滿當當的，顏色很是鮮艷，她伸手拿出一件舉起來一看。
林菀......
這審美......
一件亮紫色的呢子大衣，兇前綉著一朵大紅花，肚子那裡也綉了一朵，不過是軍綠的。
肩膀竟然還是墊肩的，隻不過這肩墊的太寬了吧，給男人穿都寬。
這？
這是女裝？
林菀根本沒往自己身上想，這顏色，這樣式，如果不是實在沒衣服穿，要凍死街頭了，誰會穿這個。
李雲澤笑得開心「怎麼樣，好看嗎？」
林菀點了點頭，往李雲澤身上比劃了一下。
「嗯嗯......
還不錯，這是買給誰的？」
反正誇一誇就張嘴說句話的事，又不會少塊肉。
李雲澤笑的更加開心了，整個人都要飄上雲端「買給你的啊，你試試看。」
說完，李雲澤蹲下身子，在包裡翻找起來。
林菀......
她不置可否，買給她的？
啊，不是。
這也太醜了吧。
她簡直不敢相信，拿著妮子大衣來來回回翻看了好幾遍。
這真的是買給她的？
「我還給你買了毛衣，他們說這是海城過來的新款。」
林菀還沒回過神來，就看到李雲澤拿著一件熒光粉的毛衣站了起來。
上面還用亮黃色的線綉了一個假領帶。
林菀身子晃了晃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講真，這衣服，上輩子她都沒穿過。
李雲澤看著她眼睛瞪得跟燈泡似的，來來回回翻看衣服。
還以為她很是喜歡，拿著都不願意放手，想著自己在這裡總歸不方便她試衣服。
「我去洗碗，你試試看。」
也不管什麼其他，快速收拾完桌上的碗筷去洗了。
林菀不信，她翻開包，一件一件翻出裡面的衣服。
灰藍色的短款尼子大衣，酒紅色的皮手套，灰綠色的圍巾，還有一條暗紫色的圍巾。
林菀........
李雲澤洗了碗進來，看到林菀還在包裡翻找，眼裡的光亮更甚了。
「那款短的妮子大衣是買給我媽的，她年紀大了，穿短一點的方便。
有兩條圍巾，你選一條，另外一條我給我媽拿回去。」
林菀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，第一次收到異性的禮物。
過了兩分鐘，才硬擠出一句「這麼多，我多不好意思收啊。
還都是好料子的，看著都貴。
要不，你拿回去給陳阿姨穿？」
李雲澤埋怨的看了她一眼，就知道她會不好意思收下。
「給她也買了，這些是給你的。」
林菀默默地把衣服塞回了包裡，拉上拉鏈，開始說正事。
「你和翁亞萍是什麼關係？」
李雲澤......
這話題轉的太快了吧，在腦子裡想了想，才想起來好像是那位女知青。
「不是很熟，就見過幾次。」
林菀看著李雲澤表情認真，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。
想到村裡人說李雲澤是追不到翁亞萍才來追她的，雖然她不信這些，但還是有些膈應。
又想起前段時間，看到兩人站在樹下說話時的場景。
話還是要說清楚比較好。
李雲澤不知道林菀怎麼會問起這個，身為軍人的直覺告訴他，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。
他表情變得嚴肅起來「怎麼問起這個？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？」
拉起林菀的手朝著凳子走過去，林菀收回手.
李雲澤心裡瞬間空了一塊。
還都還沒說清楚，這男人還想拉手。
林菀走到凳子前坐下，示意李雲澤也坐，才開口。
「村裡人都說你追求過翁亞萍，她是城裡來的知青，沒看上你。
你追不到她，才來追我的，你有什麼想說的嗎？」
追求翁亞萍？李雲澤哭笑不得。
除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，是她們剛到新橋大隊那天，李雲澤去跟錢隊長要林菀的自留地。
見到十幾個知青在大隊部站著，他禮貌性的跟大家打過招呼。
後面每一次見都是翁亞萍主動找的他，他都沒主動問過翁亞萍的名字。
知道她叫翁亞萍，還是她幾次三番在自己面前說她叫翁亞萍。
李雲澤才記住的。
什麼追不到翁亞萍才追林菀的，什麼追求翁亞萍。
李雲澤看著林菀瞪得大大的眼睛，心裡哭笑不得還帶著點甜。
這是吃醋了？
李雲澤很是認真的解釋「沒有，我追她幹嘛，從來沒有的事情。」
「那你解釋一下。」
李雲澤一五一十的把翁亞萍找他的事情都說了。
「所以是她追求你，你沒同意？」林菀問。
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追求，就是跟我說肚子疼，要我送她去衛生所。
還有就是讓我幫她搬東西這些。
不過我都拒絕了，告訴她不舒服，就去找隊長或者婦女主任。
搬不動東西那就分幾次搬，總能有辦法的。」
「原來是這樣。」林菀了解了之後，突然有點沒來由的心疼李雲澤了。
「我不知道村裡怎麼會傳我追她，我根本就沒主動找過她。」
李雲澤還在解釋，腦海裡又想起一件事情，不知道該不該說。
「我知道了，肯定是村裡人看到過你們在一起，才會這麼覺得。
這個我也看到過。」
林菀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。
「當時我也覺得是你追求她，我跟你道歉。
這應該是人們的固定思維。」
李雲澤皺眉，他沒想到林菀也看到過，看來以後要跟女同志保持距離了。
心裡這麼想，嘴裡就這麼說。
「我不知道他們會這麼傳，我以後會和女同志保持距離。」
林菀愣了一下，這麼乖，突然就更加心疼他了，還是沒來由的那種。
她伸手拉過李雲澤的手，把食指捏在手心裡。
李雲澤覺得一股酥麻，從他的手指蔓延至四肢百骸，渾身上下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。
他反手握住林菀的手，聲音裡帶著沙啞。
「我跟你解釋清楚。」
林菀的臉頰泛起一抹紅暈，點點頭。
李雲澤穩了穩心神「還，還有。」
「上次下雨那天晚上，我從你這回去的路上。」
林菀看向李雲澤，那天晚上下大雨，李雲澤去接她下班那次。
「翁亞萍在路口，跟我說要跟我去領結婚證，以後去隨軍，我沒同意。」
林菀.....
竟然還有這事，這麼看李雲澤很招女孩子喜歡啊。
也是，男人筆挺如松，寬肩窄腰；五官立體俊美，和公社裡的人關係處的也好，又是營長。
有女孩子喜歡也很正常。
「行吧，我知道了，我就是想著來找你問清楚，怎麼也比我自己猜要好的嘛。
我以後也會和男同志保持距離的。」
李雲澤笑著點頭。
她接著說「當然，你回了部隊，遇上其他你喜歡的女孩子。
或者覺得我們不合適，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說，我不會糾纏你的。」
「不會。」
李雲澤重複「我不會，既然你選擇了跟我談對象，我會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對象。
跟你好好過完這一生的。」
林菀有些感動，她獃獃地看向李雲澤，在心裡給他加上一項。
很會說話。
李雲澤不看林菀，隻是用手緊緊地握住林菀的手。
「很高興你有什麼事情，就來跟我說。
以後有什麼事，我也會跟你說的，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。」
林菀發現李雲澤又重複了一遍，這是？害怕她剛才說的？
她擡頭看向他笑「那就努力往好了過。」
李雲澤走的時候還是強行留下了給她買的衣服。
林菀看著花了普通人一個月工資買的衣服，花花綠綠的，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湊齊這些款式和顏色的。
真是難為他的。
仍是不可能扔掉的，也不能真的放著不穿，多浪費啊。
林菀好好研究了下，隻能明天拿去裁縫鋪改一下了。
第二天是個大晴天，一大早陽光透過樹梢，鳥兒伴著清風。
林菀在心裡默背著書往裁縫鋪走去。
夕陽沉下最後一絲餘暉的時候，林華抱著米拖著疲憊的身子，回到了林家。
陳紅霞剛好做好晚飯。
他被孫師傅扔出去之後，在門檻上坐了一下午，想等孫師傅出來再說說。
誰知道，等到天都要黑了，孫師傅也沒出來。
林華心力交瘁覺得自己委屈極了。
他話都不想說，招呼也沒打，直接把米放到飯桌上，回房間往床上一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