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桂花一看到寶貝兒子，臉上立馬堆滿了笑容，笑容把臉上的褶子擠得更深了。
「現在才回來呀，我還以為你中午去劉村長家吃飯，林菀就跟著你一起回來了呢。」
說完這話，她又一臉為難的模樣，手還不停地在自己的腰上揉來揉去，嘴裡嘟囔著。
「我這一忙，就忙到現在才到家。
這老腰可把我折騰壞了，人一上了年紀啊，真是不中用嘍！
我這就去做飯，你等會叫林菀出來吃飯哈。」
她說著，手更加用力地揉著那已經直不起來的腰，慢吞吞地朝廚房走去。
還時不時地皺著眉頭，嘴裡發出「嘶....嘶....」的聲音，看著是真的累壞了。
王富貴看著母親這樣子，心裡別提有多心疼，對林菀的厭惡又多了不少。
李桂花在乎自己在兒子心裡的形象，句句話、各個動作都在為了兒子委曲求全。
她就等著王富貴主動叫林菀出來做飯，結果等她走到廚房門口，也沒聽到王富貴叫林菀。
李桂花心裡滿是詫異，難道林菀還能拿捏了自己兒子不成？
正當她從碗櫃裡把菜提出來的時候，王富貴走了進來。
她一看到王富貴，連忙朝著他揮了揮手，忙不疊地說「廚房哪裡是你進來的地方。
你快去好好哄哄林菀，把她哄好了就行啦，做飯這事兒交給我就行。」
王富貴看著李桂花，嘴唇緊抿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。
好像心裡有很多心事似的，過了一會兒，他才開口說道。
「媽，林菀沒回來，我們已經決定離婚了。
今天去兩邊大隊蓋了章，明天一早去公社辦離婚證。」
李桂花滿臉堆笑的面容瞬間凝滯。眼睛睜得大大的，眼周的皺紋都被撐開了。
像隻受驚的小鳥一樣，微微張開嘴，露出幾顆有些鬆動的牙齒。
半天都合不攏嘴，結結巴巴地問。
「什....什麼？」
她的聲音都在顫抖，整個人都是懵的。
站在那兒，手裡提著的菜都差點掉在地上。
她該不會是聽錯了吧？
林菀竟然沒跟著王富貴一塊兒回來，而且還要離婚？
這怕不是青天白日的活見鬼了，這蠢女人不應該是王富貴一句話，就乖乖回來的事麼。
王富貴看著李桂花，滿心都是愧疚。
看著自己母親這麼大年紀了，還要在廚房裡忙活，心裡的自責愈發強烈。
他重重地嘆了口氣，伸手從碗櫃裡拿出一隻碗，給自己倒了一碗水，喝了一口，這才接著說。
「她當著一屋子人的面，扯著嗓子嚷著要離婚。
她既然想離，還扔下我們這麼一大家子不管。
讓您這麼大歲數了還要操持家務。我還留著她幹嘛？」
李桂花一臉的難以置信，這會兒連裝都顧不上裝了，提高了音量，尖著嗓子說道。
「她真的要離婚？就她那樣的，她那個娘家同意她離婚？
她離了婚，喝西北風去？
我看啊！
她就是在給你、給我這個老太婆、給我們全家下馬威，想拿捏我們呢。」
這半年多來，別人可能不清楚，李桂花自己心裡可是清楚得很，她可沒給過林菀一分錢。
自己都管她吃住了，還想要錢？她林菀配嗎？
所以她壓根兒不相信林菀會真的離婚。
王富貴一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，心裡就像堵了塊大石頭，憋得慌。
他猛地一仰脖子，把碗裡的水喝了個精光，然後重重地將碗按在桌子上，沒好氣的說。
「管她和她家裡咋想，當初都說她性子好，娶了她能好好照顧您、爸和四個孩子，
現在倒好，這才過去多久，就鬧這一出。
哪有個想好好過日子的女人該有的樣子。
既然她想離婚，我不成全她，還留著她騎到我們全家人頭上？」
李桂花肯定是無條件站在兒子這邊的。
在她心裡，有問題肯定都是林菀的錯，自家人絕對不會有半點兒毛病。
她皺了皺眉頭，滿臉的嫌惡的說。
「她該不會是在外面偷人了吧，媽實在想不通，她怎麼會突然提離婚呢。
富貴兒啊！你可要弄清楚了。
那林菀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騷貨，我們全家可不能就這麼被她耍了。」
王富貴也覺得李桂花說的話有道理，他也想不明白林菀怎麼就有底氣提離婚了。
又轉念一想，這種事情要是查出來，丟臉的還是他自己。
反正這公社裡條件比自家好的也沒幾個，離了婚，就等著看林菀無家可歸餓死在橋底下吧。
就這樣，王富貴和李桂花你一句我一句的，足足罵了林菀一晚上。
月亮已悄然爬上了東南方的天空。
王富貴把在外面瘋玩的四個孩子找了回來。
王和平也從屋外的樟樹下乘完涼，慢悠悠地回了屋裡。
王家今天的晚飯，這會兒終於擺上了飯桌。
看著飯桌上被抽幹了水份的蒸魚糕、四周還捲曲了起來。
漂浮著一層不明物品的蓮藕排骨湯、看著就讓人心裡犯嘀咕。
還有千張扣肉，上面一層都是焦黑的。
王富貴和四個孩子愣愣地看著這桌飯菜，一時間，誰都沒說話，空氣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啊不是！
王拓陷入了深深地絕望中，手裡的筷子戳著碗裡乾巴巴的魚糕，帶著一絲哭腔，看著王富貴說。
「爸，你把林菀叫回來吧！婆婆做的飯.......」
獨自在廚房忙活了一晚上的李桂花，這會兒累得腰都快彎成蝦米。
她都快把林菀提離婚這事給忘了。
聽到王拓這話，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，彷彿看到了希望。
她不禁回想起過去半年多，被林菀伺候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，她咬咬牙說道。
「婆婆就這手藝，你爸小時候，哪有這些吃的啊。
好幾個月不見油葷，都是常有的事兒。
你們不知道，那時候婆婆每天天不亮起早餵雞、餵豬。
忙完這些，又得趕緊下地裡幹活，好不容易從地裡回來，還得操持家務、洗衣做飯，一刻都不得閑。」
李桂花說到這兒，頓了頓，又繼續說道。
「那時候你們太奶奶卧病在床，家裡吃了上頓沒下頓。
大冬天臘月裡，江水刺骨的冰冷，婆婆為了能多賺幾個錢，下到江水裡去摸柴筍，就為了能讓家裡人吃口飽飯。」
她微微嘆了口氣，接著說「林菀這孩子啊，著實是個命好的，有你們爸掙錢養家。
婆婆我雖然年紀大了，可也還能幹活。
富貴啊，孩子們既然都想她回來，你要不就先叫她回來。
我多花點時間教教她，家裡的活大家一起幹，媽還是盼著你們能好好過日子的。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