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著從自己背著的挎包裡拿出離婚申請書,直直地遞給王富貴。
王富貴沒有接她遞過來的離婚申請書。
他太了解林菀了,她對他和他們家的人從來隻有順從。
這個女人,大字不識幾個,一輩子就在竈台前,在家裡像個陀螺似的忙個不停。
被他們一家隨意拿捏。
永遠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。
無論他怎樣呵斥她、責罵她,她也隻會低著頭一言不發。
去過最遠的地方也隻有江寧,還是沾了他們家的光,跟著他們一家去江寧生活。
說白了,她這麼一個沒文化又沒見識的女人。
能嫁給他,一輩子衣食無憂。
簡直就是祖上燒高香了。
原本王富貴以為隻要一句話,林菀就會像往常一樣,低眉順眼地承認錯誤,然後跟著他回去。
結果沒成想,她居然敢當著旁人的面違抗他。
還說出了那麼多詆毀他的話。
甚至敢提出離婚,讓他在人前丟了面子,下不來台。
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硬氣了,她怎麼敢的?
難道她以為把林鐵軍和陳紅霞弄去沙場勞改,自己就了不起了?
林鐵軍和陳紅霞是什麼身份?他王富貴又是什麼身份?
這是他第一次被林菀懟,還是當著外人的面。
王富貴到底是沒能穩住,本就煩躁不已的內心,此刻更是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。
林菀都沒有站起身來跟他說話。
她坐在縫紉機後面的長闆凳上,微微仰起頭,望向王富貴的眸中全是冷漠和嫌棄。
一般來說,隻有下屬跟領導說話的時候才會站著。
這種感覺,王富貴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過了。
他實在覺得忍無可忍,也不管現在是什麼場合。
擡起手來,帶著滿腔的憤怒與威嚴,朝著林菀的臉狠狠地扇過去。
林菀在王富貴的手沒有落在自己臉上之前,敏銳地站起身來,同時身子迅速往後仰,巧妙地躲開了。
她直視王富貴的雙眸裡,此刻全是前所未有的傲氣。
聲音卻不大,溫溫柔柔地說「如果你敢打我,我就去公社,去你單位鬧。
你這是違背婦女意志,虐待女性。」
聽到這一句話,王富貴的臉上青一陣紫一陣,各種複雜的情緒交替浮現,臉色精彩極了。
一旁的芳芳也驚得目瞪口呆。
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在外面這麼下自家男人的面子。
連隔壁村出了名的王潑婦,在外面也給足了自家瘸腿男人面子。
而面前這個人是誰,那可是大城市國營飯店的經理。
那麼大一家國營飯店都歸他管。
公社裡上上下下的領導都要給他幾分面子的人。
芳芳覺得林菀肯定是瘋了。
這下真的回不了頭了,這樣了還怎麼回王家去。
這下就連劉蘭都停下了手裡的活。
王富貴渾身散發出一股令人膽寒的氣息,眼神如千年寒冰般,死死地盯著林菀。
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「你確定不回去?」
林菀揚起下巴,眸中沒有絲毫的畏懼,直直地瞪了回去,一字一句地說道。
「不回去,我要跟你離婚。」
看到這個架勢,劉蘭悄悄起身,輕手輕腳從裁縫鋪的後門溜了出去,直奔孫師傅家去。
林潔站在裁縫鋪門口,面色煞白,聽著兩人的對話,心臟都要受不了了。
她到現在也不明白,大姐為什麼要鬧成這樣,要是剛才真的被打了可怎麼辦好。
換個角度想想,不管是哪個男人,被這麼當眾弄的下不來台,都受不了。
更何況眼前可是王富貴,整個公社裡也就出了他這樣一個大領導。
平日裡都是別人對他畢恭畢敬,他何曾受過這樣的氣。
王富貴確實已經很久沒有被人弄的下不來台。
尤其還是被林菀,這個一直唯唯諾諾,軟柿子一般的人。
他氣得額頭上青筋暴起,眼睛瞪得滾圓,好似下一秒就要從眼眶中蹦出來一般。
林菀本來也沒想跟他鬧的這麼難堪。
大家好聚好散給這個婚離了,以後老死不相往來就好。
誰叫他一上來就這麼個語氣,言辭還這麼尖酸惱火。
兩輩子積壓在心底的怨恨疊加在一起。
這時候還不懟回去,難道要留著這些怨恨到下輩子嗎?
難道隻有你王富貴要臉,我林菀就不配要臉了?
你做初一我做十五。
有些人你就不能給他臉,越給他臉,越得寸進尺。
感情你王家是有皇位要繼承?
上輩子受了一輩子的窩囊氣還不夠?
我林菀這輩子還得供著你們,受你們的窩囊氣?
這輩子,我林菀有仇有怨必報。
芳芳這下連頭都不敢擡起來了,慌亂地胡亂抓起身旁的布,放在縫紉機上。
試圖踩動踏闆,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。
不等王富貴再開口,林菀看了看周圍,說道「我們出去說吧!」
將離婚申請書折好放進挎包,然後起身繞過王富貴,朝門外走去。
跨過門檻時,她看也沒看門邊站著的林潔一眼,徑直走了出去。